远渌

社障,攻厨

早晚复相逢

*海鸟。

花和女孩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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暑假前小鸟又回了教室一次。七月初,学校安静空旷,树影子在地上摇动,那时候她即将念高中,特地再去看看。其实所有中学大抵都差不多,很容易便能忘掉,悬铃木栽得整整齐齐,建筑不高,墙壁雪白,窗边通常摆几盆花。

 对,花。二年级时,讲台那就多出株洋桔梗,绽放时像水中浮起朵小小的涟漪,蕊儿嫩黄,姿态挺拔又高傲,非常好看。母亲说,这是娇贵的品种。不可受高温,每天需勤浇水,甚至要施些肥,否则蕾与茎长得羸弱,还会枯萎。然而考试结束后没人记得它,若弃置整个夏季,大概凶多吉少。

 不如带回家吧?女孩快步跑过走廊,脚步声噼啪落地。

 花还在原处,蔫蔫的,瓣显得松软干燥,让观者心疼。可门锁得紧,推也推不开,她这才想起钥匙只给两三个值周生持着。尝试许久,小鸟突然泄气了。转身才踱下几级台阶,就看到有谁顺楼梯往上走,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好,袖子挽到肘部,露出白皙的胳膊。

 园田同学。她说,中午好。

 其实,小鸟跟对方并不熟悉。园田海未是比较惹眼的类型,成绩优秀,极少跟人说话,外班男孩会向她递情书,后者总红着脸,然后全部拒绝掉。似乎相当成熟、严苟,难以亲近。除了有一次,她在校门口发现对方正逗猫玩,笑得拘谨漂亮。

 中午好。你要进教室吗?

 嗯。想把花拿走,光放在里面会枯的。

 园田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说:我也是冲它来的,昨天刚找人借钥匙。

 给你也可以。小鸟去拉她的手腕,没怎么用力,却也没被甩开,但你得照顾好它,洋桔梗很难养,那么好看的东西都很难养。门悄悄地退后,室内的时间滑得缓慢,钟没了电,直愣愣地指着八时二十分。

 同级生眨眨眼睛,颇严肃地点点头,抱起盆,回答道:好。我保证。

 应该可信吧!女孩想,不过养花挺累的,园田又没朋友能帮忙,父母抽不出空,她怎么忙得来?她喜欢花,或许也喜欢裙子、芝士蛋糕,喜欢小动物跟烹饪,那就能够做朋友啦。并且自己讨厌独来独往,穗乃果要在家帮工,所以假期只能阅读、制作衣装。她望着前边的家伙,那人速度快,走路时昂首挺胸,像是忘了后边还有小鸟。

 一直到走廊口,园田说:这花要死了。

 诶?小鸟正在生气,因而不太想搭理她,敷衍般说。园田皱着眉,似乎考虑什么重要事务。对方家里开道场,肯定受良好家教,站着也宛如梅花,定定地立在庭院中,遒劲优雅。

 我们快点走,假期内学生禁止进校的,被警卫抓到就惨了。她用右手捧着花盆,左手牵住人手腕,然后小跑起来。园田体温低,哪怕穿衬衫和七分裤晒太阳都丝毫不热,迈向前时头发乱乱地飘,其下隐约透出脊背,线条流畅,利落得像水流倾泻。光洁雪白的墙壁过去了,整整齐齐的悬铃木过去了,树影子也过去了。

 如果没有喘不过气,小鸟绝对会笑,这实在太笨啦。五岁做手术之前,她很少运动,此后呢,又竭力避免流汗。夏天空气蒸得歪曲,再流汗的话,衣服都像黏在身上,难受。

 对方每跑一段便停几分钟,咚咚咚到达校门时,才放开手。

 你骗小鸟。门卫大叔明明在午睡。说这句话让初中生足足顿了三次,狼狈地半蹲着,又抬头瞪园田。我不知道啊,抱歉。后者咬咬嘴唇,脸红起来,我请你吃冰糕吧。虽然是邀请,她却小心得过分。街道边人来人往,喇叭声此起彼伏,于是女孩凑过去,告诉她:好啊。你是不是想跟小鸟做朋友?

 没有、不。园田迅速地应道,又更迅速地摇摇头,睫毛低垂。

 

……她们确实成了朋友。那之后,一周里会有三四天,小鸟沿着略微陌生的道路到园田家去,木质屋子阴凉清爽,加之对方父母出差,两个人共享偌大空间绰绰有余。那盆洋桔梗安置在海未卧室里,同书卷笔墨相伴,长势喜人,叶子又生了出来。傍晚,月亮蜷于池中,鲤鱼滞滞地摆尾。她总会小口小口吃西瓜,趁朋友专注看书,偷偷观察人,后者始终未曾发现。自然,不过多时便记住这个方位天空的多种形态,葡萄紫、柠檬金、奶油色,还有海未的眼睛像绿茶。

 七月底,温度骤升起来,太阳整日整日熬着陆地,蝉鸣稀薄无力。每当小鸟打扮好,去问母亲:今天可以出门吗?妈妈都在文件中抬头,用手指叩叩桌面,说:去哪儿?太热了,你身体不好,得多注意。

 只是想逛逛啦。她小心地说,算啦,等天气凉快,再走也不迟。接着,给朋友发短信:明天就能来的,你别吃光了冰淇淋。后者费五六分钟才打完一句话:知道啦。

 海未是个私人宝物。宝物要自己珍藏!穗乃果买了最喜爱的漫书,往往躲藏起来,大半夜背着妹妹在房间里看,隔天上课,眼睛也睁不开。后来雪穗终于翻到那东西,前几刻亲友还同小鸟聊天,下一秒就飞扑过去,大声叫:别碰嘛!西瓜都给你,别碰。语毕,用力抱住它。所以最好的宝物要自己珍藏,临冬,松鼠也会将果子全埋到某处秘密之地呢。把海未的事情告诉妈妈,似乎总令人不大高兴,估计只需三四天,谁都知道她交了新朋友,迫切想套近乎。

 同龄人喜欢凑在一块,吵吵嚷嚷地讨论闲杂新闻,哪部电影上映啊,哪对情侣分手啊,真难明白有何种意义。稍稍想象自己的好朋友被这样围着,小鸟都替她担心。园田偏爱书法,看很多书,艰涩无趣,念出口像嚼树枝,又笨笨的,不懂拒绝,怎么能应付得了?干脆继续单独相处,研究研究洋桔梗,花苞沉甸,过几天会满开。

 午后悠悠地跌了温。母亲的卧房虚掩起门,女孩蹑手蹑脚走过去,钻出屋,轻巧地溜至街道边。

 盛夏里阳光飘飘忽忽,偶尔吹几丝风,绒毛似得挠挠脸颊。她拎着零食,热得满面湿润,汗水渗入发中,黏糊糊的。路过花店时,工作人员愉快地招手示意,大概因为小鸟同海未经常到那买东西。小本经营的铺子,有些男孩,十六七岁居多,炫耀情调般,隔三差五涌进去,周一玫瑰周二葵,买得越多,死得越快——故而正经养花的人格外受老板欢迎。

 海未比那些男孩好很多。天空是亮亮的蓝色,尘埃细细,旋转颠浮。她模糊地想,园田又温柔,又可爱。某个周末,她们冒雨回家,海未依旧牵着人手腕,怀中还有小鸟的蛋糕。朋友的衣服挂满水珠,淋淋地滑下去。

 把东西给小鸟啦,你家快到了,剩的路独自走也没事。抬手戳戳朋友,海未没说话,只径直前进走,抓得臂微痛。顺路拐到花店,她们都湿漉漉的,腿粘了泥点子,别别扭扭地缩在屋檐底,老板去拿毛巾时,海未就凑过来,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,热度宛如能传达似得,倏地蔓延开。对方上身被浇得透,显露出内衣的轮廓,是男孩看了,半夜睡觉时会惊醒的景象,小鸟却亦因而辗转反侧,闷热难耐地试图入眠,梦里填满洋桔梗。唉,“性感”与“爱”突然撞走女孩的裙装、猫咪和童话,变得鲜明易察。她发丝间也挂着水珠,一动,便落了。

 先躲雨吧,小心感冒。海未低声说。花店浓烈的薰衣草香、夏季过分的潮气和遭了朋友压扁的蛋糕助她记下这些细节,以供白昼慢慢回顾。当然,之后一切照常,没有心跳,没有接触,没有凌晨,纷乱思绪中闪过的念想。

 隔着几十米,小鸟仍认出庭院里的海未,后者正浇着花,听到问候后立刻去领她进屋。今天的冰糕是草莓味,清清甜甜,外裹巧克力脆皮。朋友似乎心情不错,笑起来活泼开朗,说:我父母要回家啦。砰!话音刚落,池边的惊鹿晃晃地砸至地面。

 嗯。她咬签,含糊应答。

 不高兴?

 没有啊。海未别装成熟嘛,原来是很依赖父母的类型呀。可回来之后,肯定也不能随意拜访了。

 ……没有。朋友偏过脸,我请他们带礼物回来,你应该会喜欢。水流潺潺,竹制的器皿再次敲击。她直视向朋友,海未极少这样,仿佛害怕过于亲密,害怕被甩开。呀,小鸟想,这可是交朋友都难坦率的人,洋桔梗似得,须小心照顾不可,死脑筋、迟钝,穿长裤竟然因为害羞而非别的。于是她回答:甜食的话,就都喜欢。谢谢!

 不是甜食……是戒指。本来想等到生日送,但九月太远啦,又实在想送你点什么。项链呢,容易被父母发现,戒指就好一些。可以的吧?海未揉揉她脑袋,未察觉后者早脸红一片。

 

 总觉得这种恋爱会很辛苦。收到时,小鸟才发现那戒指样式精巧,戴中指略勉强,无名指又太害羞,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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洋桔梗真的,超好看。我觉得自己要变成海推,最近特喜欢这孩子。

总之就是很清口…写数学写得头晕我甜一把自己。

标题不是我想的是白居易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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