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渌

社障,攻厨

大雪逢花

*海鸟

头一次爆了字数,写得好高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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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池浮影鱼抱月,暮春时节梦春回。

 

 刚进店门,小鸟便能看到友人。穗乃果系着件围裙,穿得像只小棕熊,正伸手把糕点一个个摆放到位。她动作娴熟干练,总算不会笨手笨脚,满脸面粉,最后狼狈地拉过海未抱怨了。就连那活泼过分的稚气也褪下七八分来,沉静取而代之。

 “喔!”店员高高兴兴地挥起手,“果然你要来嘛,已经准备好点心啦。”

 “啊、谢谢。”

 “等过几天,一起到图书馆吧。这次布置的论文又难写,又急,真烦人。”她眨眨眼,“穗乃果换完衣服后,就出发去机场。好期待呀,毕业以后根本没见过多少次海未,大学太忙,那家伙偏认真得不行,经常过三四个小时才回短信,肯定很辛苦吧。”

 风起了,帘上的铃铛叮咚作响,听来十分悦耳。

 “……她今天到这里?”小鸟垂着眼,却也不太意外。

 大学后三个人甚少相聚,虽能靠手机保持联络,但远远不及当面交谈,更何况是那样的海未呢。

 单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位亲友实在勉强,可她该如何去被描述,苛刻,内敛,或是清正?似乎所有的都含糊不清,模棱两可,并且太古早。十来年五六千天相处,尽都可以用“亲友”来概括掉胸腔中翻腾升起的情感,唇舌间再留恋的名字,也能斩断开。

 时间早过了许多,初次分离如此之久,至今仍有诸多不便尚未习惯,有诸多改变尚未发现。她们间自小隔着人,连独处也会下意识空出位置,高中是这样,大学则变本加厉。

 “穗乃果还以为你知道呢……可能她忘记了,要么因为没时间。”橙发的前任领袖眯起眼,往嘴里丢块饼干,才转身去扯掉工作装,向洗手间小跑开,“可别太在意这种事儿呢。稍微等一下!”

 

 公交车颠簸,正值午后,乘客很少,小鸟靠在椅子上,说:“海未最近怎么样啦?”

 好朋友阴着脸没开口,树影落到脸颊旁,角度不太好,甚至没法让人看到她的眼睛。车哐当一震,穗乃果立刻歪过来,原来是睡了。

 没人可以聊天,坐着也是坐着,容易开始发呆。

 她的念想飘起来,像个气球,颜色鲜亮且姿态活泼,看见猫咪,看见巧克力,看见烤肉,最后落到高二的沙滩。

 到达冲绳时恰巧台风呼啸,云层层堆叠为庞大的涡流,屋外一片沉郁,有人用手电筒照过去,映出整窗细密的雨,光弧闪烁,它们便挟着冷气坠下来。

 “小鸟?”海未压着声说,房间内两架双人床,她们都睡下铺。这时上方传来阵吱嘎声,大概是穗乃果翻了个身。

 友人轻手轻脚走过来,坐到她床边,小鸟没说话,只微微侧身面向那位同级生。她的青梅仰起头,发尾擦过人小臂,痒痒的,又很柔和。“我想跟你说说话。”雷声在远处炸开,散下许多碎片,轰鸣着迸射出去。黑暗里海未伸出手,抚摸朋友的掌心,她练习弓道已久,指间早生了茧,摸上几下,粗糙得紧,但也不讨厌。

 掌纹延伸至拇指根部,她此刻便绕过指面,握住腕骨,于是那处像长了软刺一般,藤蔓似得,驯顺还乖巧,静悄悄蔓入肉,依着血管抽枝发芽,痛感都显得钝而缓。

 再小些的时候,海未十分爱哭,鲜少露出如今凛然的表情,而总咬起嘴唇,跟在穗乃果后边,像只毛绒兔子。

 有天放了学,妈妈领着小鸟回家,那年她念初中,每天在学校等到母亲下班,再穿过空荡荡的操场,才朝公寓去。靠近校门她就发觉不对劲,小兔子缩到阴影里,满脸泪水。中学生赶紧跑起来,直接搂了玩伴的肩膀,对方用力握着人胳膊,手心汗涔涔的。

 怎么啦?

 ……弓道比赛输了。父亲会发怒。

 她说话时鼓着脸,又不停伸手揉眼睛,挺好玩。另外那位友人要是知道这事,一定笑得肚子痛。不过小鸟当时没笑,过去抱抱海未,认真又正式地递给人一颗水果糖,是当时流行的口味,然后告诉她:别哭啦,小鸟陪你回家。要坚强,不能随便哭呀。

 同样是握握手,抱一抱,为何长到十五六岁,二十多岁,就会感到难受而非高兴呢?真让人尴尬又害怕。

 “明天吧。”闪电划过天空,她说:“吵醒穗乃果就不好啦。”

 “好的。”海未点点头,继而叹了口气,“也没事。以后再说吧。”

 

 机场摩肩接踵,早有旅客下了舱,拖着行李箱朝家人跑去,一路骨碌碌地响。小鸟努力踮起脚,目光绕过重重障碍,终于看到她的朋友出现在不远处。

 海未瘦了些,面容疲惫,神情却仍像数年前那般,如同岩浆涌动,尔后它凝结在万千岩石之下,露出地表后虽遭了风袭水刮,同一般土砾似无二致,可还是凌厉,坚定,决不会改变分毫。

 小鸟知道她念了经济学,此后又转读法律,父母对此抱有疑虑,甚至教授不太支持,她则一心向前,将落下的课程全部补齐,连冬假时都留在宿舍,作过的论文与答辩光论数量,也都有些不可思议。

 这些都是穗乃果转告的,描述与事实重重累积,便能给她勾勒出这位友人的大致形象。

  雨水降而又停,齐踝春草唰唰生长,不过多时,竟也人立般高大。她们都二十余岁,可橙发友人所识的海未即是眼前人,小鸟的海未还留在高中,身着校服,笑得腼腆。

 没关系呀。她想。

 穗乃果大声呼喊起阔别者的名字,小鸟也转过身,轻招几下手。她所日夜思慕之人的视线徘徊半刻,驻在前队长身上,于是她放下了手臂。这点也没有变。海未一直注视着旁人,而她可以等,更可以不去期待。

 本来便已经足够久了,再长些,也非无法忍耐呀。毛绒兔子总会挣脱笼子,跑到外边去,连护食也置于脑后,所以呢,没关系的。

 穗乃果拽住她,兴奋地往前走,手有点潮热。朋友回来啦,她心情雀跃,想出好多种玩乐的法子,花样繁多,去东京湾,去博物馆,去瞅瞅那所古老的学校。三个小家伙相处多年,从只明吃喝到念了大学成了大人,像精密磨合的齿轮,紧紧联结,稍微变化亦撼动整体。哪怕一会儿没见,诸多细节仍难忘却:海未总敛着眉,有点内向,端弓时尖锐得像匕首。小鸟则轻飘飘,说话掺了温柔的颤音,困惑时稍稍歪过头,眼睛眯起来。

“抱歉,我还有些事情。”海未抬眼,又很快垂下去,仿佛在不太友善地同陌生人交谈,何处都带点抵触的意思,“待会再到你家去吧。”

“明白啦,你也辛苦了。”穗乃果未能表达不满,小鸟便这般回答道,颇为顺从。

苦闷之情压下来,如同太阳坠往地面,缓慢庄重,却不可抵挡。穗乃果难受得几乎像大声抱怨,将身体埋到床铺中打滚,有把尖锥正推进胸腔,但她暂时无法退后,只端坐在原地。

 草莓大福撂在盘中,圆乎白净,切开后露出三角形钝钝的形状,虽说是非卖品,外观稍微做得有些寒碜,但尝起来毫不逊色,清清甜甜,豆沙软和不腻,糯米皮又那么耐嚼,穗乃果把它塞入嘴,嚼几次,腮帮子鼓得像仓鼠。

 小卧室里挺干净,柜子堆满漫画,备考时学生们最喜欢缩在这儿,边做练习,边聊天,尔后往往睡成一团。她抬头瞥了眼对面,海未照例坐得笔直,没有率先开口的意思。

 再次咽下块点心,她终于按耐不住:“要来干什么啦?特地来替人写论文,对吧?”小领袖语气有些冲,自顾自点头,“是来问小鸟的事?”

 “嗯。”

 隔壁传来阵对话声,吵嚷得过分,肯定妹妹又跟亚里沙在聊天,俩小家伙你去我往,有难说尽的闲谈,十分影响学习,迟早需加以管教。

“穗乃果不知道。”客人的表情阴沉过分,但话倒无甚差错,“她怎么啦?你们吵架了,还是?”

 法律系的学生,钝感到如此地步,以后八成给雇主打杂。

 “没有什么事。”她说,“我来问问她的近况。”

 橙发少女叹口气,把矮桌上仅剩的点心端到面前:“为什么不自己去?刚出机场,小鸟立刻就告辞,你呢,拖拖沓沓,反正不说明白,初中时就这样。好歹是自幼相处的玩伴,穗乃果可没那么傻,假装一无所知,也相当有难度呢。比起求助于人,该优先思考出路吧。”她到底嘴笨,讲不出严谨如绘里,高深似真姬的话来。

 海未移开视线:“我知道……”

 “知道些什么?”穗乃果径直打断她的辩解,“小鸟没冲任何人示好,反而每次缝衣服,你一过来,总会扎到手指,原来是巧合呀。无论如何,海未都错了。”

“她喜欢你嘛。连凛都看得出。”

 窗外暗沉沉的,月亮低垂,光线洒到脸旁,像冰晶,甚至颗粒感明显,伸手去抹,又一切如常。

 蓝发挚友皱着眉,样子像拿全身气力去思考了。

 在想什么呢?想以往,想未来,还是只在想那位不在场的朋友?事实砸在两个人身上,重却不沉,扎实地落于肩,仿佛要将见证者碾成可怜的纸状,再没法逃避。意外甚于恐惧,难堪多过慌张。海未并非不知道,只是不愿去弄清楚吧,前任领袖恍然想通了,毕竟怀着念想,日复一日以此激励自己,确实颇为有效,比勇敢地告知对象简单得多。

 但也过分得多呀。犹疑如时间般折磨她们,直至碧树萎靡,沧海化田,万物皆不复原来的样子。虽非朝夕之事,却早写在故事末尾,很难改变。

 

穗乃果注视着海未,豆沙馅儿在口中,甜甜腻腻地滑下喉咙。她知道自己得说些什么,抱怨豆沙大可以推迟。

 等待较于走错了路更可怕,数年前她就知悉这一点,时间是很长,可高三生的Lovelive只有两次,二年级的夏日来了便走。

 某个傍晚翼来找她,说,想要继续做偶像。

 队长既没补充这没头没尾的话,也没转身离去,只悄声抱过来,告诉她:要加油。对方的眼睛特别好看,又有点可爱,小领袖严厉警告自己,作为中心人物,是不可随便哭的。而那时灯影子晃晃悠悠,四周没人,光漠漠地闪,怀里暖和得不行,等回过神,早满脸湿润。

 保持前进绝非易事,可当她许多许多次感到疲累,回过头去看队友,沉寂甚久但依然闪着光的决心会无数遍,自心中绽放开来。

 穗乃果不明白海未之于小鸟究竟怎样,了然的是,默默无言地吃和菓子,肯定吃不出什么结果。

 苦恋者或许畏缩,但还有个满腔勇气的在这儿呢!

 “去找小鸟就好啦。”店员小姐扬起笑容,“虽然总觉得,以你的个性,跟人视线撞上就要支支吾吾,说不出句话,可那也比独自生气好!”

 “明天到图书馆,决定啦。”她朝朋友眨了眨眼,又拿走一个草莓大福。

 要加油呀。小领袖拍了玩伴肩膀,转身咚咚跑下楼梯,继续招待来客。无论是谁,坚强也罢,怯弱也罢,都需要某个对象撒撒娇,方可摆脱疲惫与孤独。

 人总得勇敢一次。

 

海未刚入座,穗乃果那边便投来求助的眼神,约略可以猜到是在表达:快帮我解决掉论文,不然学分要丢光啦,复考比写这玩意儿还讨厌!

 做救星的只能认命,毕竟有求于她,情理同而考虑,恐怕推辞不得。

 “已经讲好了,她会来。”矮点的挚友勾勾嘴角,很像头吃饱蜂蜜的熊,“等你们和好,再一起到哪里玩吧。冲绳虽然去过,可根本没做什么事,京都好像挺有趣。北海道太冷……别让穗乃果自言自语嘛,你以后,绝对能到处公务旅游,而这边大部分时候得看店,每来个人就说句:欢迎光临!要尝些早吃烦了的点心吗?喜欢豆沙,还是抹茶?”

 “别讲话啦,专心看资料会更有帮助。”

 “啊,中午好。”小鸟抱着书凑过来,坐在橙发家伙左侧。海未并不知道她的视线有没有落到自己身上,因为抬头实在困难。

 “穗乃果想跟大家去奈良!”

 面前的名著她已看过很多次,而这一页倒背如流。

 “小声点。第三段,开头有错字,看。要仔细点呀,教授会生气的。”

 “不愧是小鸟,多亏你。”

 有些吵,还十分心烦。仿佛对方只跟穗乃果一块才会开心。海未认输般撑起脸,小偷似得注视人家,脖颈,鬓发,下颌和耳廓。挚友同记忆中的相比,似乎更为成熟了。马尾放下来,蝴蝶结也不再使用,刘海理得整齐,眼睛圆圆的,又因为加重的课业,没那么有精神。

 小鸟和她已相当于是成年,但她依旧乐意用可爱形容这位女性,十年后都愿意,何时何地都愿意。海未拙于表达,而感情却凶猛得激进绞心吮血,渴望拥抱,期待接吻,亦希冀交合。想法卑劣下流,绮念满腔交错生,直教人吞声闭口,不敢言说。

 对方扭过头,眼神同她的撞了一怀。后者兀地晃晃脑袋,强硬结束相视,只知道去盯那书面,哪怕剧情快被背诵完毕。

 “……啊。小鸟、先去找些要用的书。”这样说的人慌忙起身,却是朝着大门去,该怎么做?追上她吗?好容易立下的决心,顷刻间烟消云散。多难受呀,这么久,自己丝毫长进也没有,只犹豫、犹豫,再考量、考量。可离开亦为对方做的选择,海未应去顺从,去接受,尊重,她也擅长如此。

 “你是胆小,还是笨?”穗乃果猛地打了下她的肩,算是报高二那记耳光的仇,“快去!快点!错过这次就不帮你啦,瞎找个男孩都比你好!”

 海未深吸一口气,站起来,向她走去。逃者手忙脚乱,野兔子似得,遭了惊吓,连往何方都没想通,随意拐进某条岔路。

 时机恰巧,运气也合。当园田小姐探过头,目标呆在原地,前后左右尽是书。四周安静无声,狩猎方告开始。

 

 “如若觉得讨厌也没关系。”她往那边走过几步,友人缩在过道里,想避开,却发现背后早是密实的书,每本都镶着金边,侧封上写:城市规划。

 “听我说完。”海未轻声说,每个字都吐得缓慢清楚,“请不要再逃了。”爱宛如一头巨兽,数年如一日地撕扯她,白天虎视心脏,夜晚狼吞血肉,抖抖胡须,苦恋之人便喉咙发紧,现在它狂躁不堪,快要挣脱身体的束缚。

 图书馆中仍很安静,她们僵持在书的包围里,犹如两尾斗鱼相望于水槽中,清流阵阵涌过,战士们没有接近,亦未逃离。

 对方最后扭开脸,伸手覆住眼睛:“别这样。小鸟一直都明白,穗乃果才未能察觉。”她的声音像从胸腔里发出似得,颤颤巍巍,带着难言的温度,“海未可从来都不迟钝,只是不喜欢罢了。”

 “……抱歉。”小律师踱过去,她的朋友立刻抗拒般转过身。海未伸出手,搂住她的腰,小鸟的背正靠着心口,颈半偏着,刚好能看到侧脸。

 暖色灯光打着旋徐徐降落。

 海未有诗,有无数华美的字词,有许多句子,这些东西住在纸上时精巧优雅,若唱出口则好比鼓锤砰砰叩击大脑,但此刻什么用都没有。要让两个人互通心意是很难的,根脉延展未曾告知叶,蝉将沉眠亦无需警告土壤,可这任务交给她,深情过度总嫌尴尬,轻描淡写又太凉薄,实在困苦无奈。

 于是她收紧双臂,腰碰落了一本土木工程学,幸好地毯够厚,书也冷门,大概十天半个月也难有人来借。

 “的确不是迟钝的问题,”她闷闷地说:“是我太胆小了。我向来都自以为是,觉得再等会就好,觉得你喜欢穗乃果,我得多努力,才有机会。”准律师咬咬嘴唇:“不要看过来……这样太紧张,就说不下去了。从初中开始,我就没取得任何进步,不敢表达心意,又总是期盼未来再弥补,害怕遭到拒绝,害怕很多,却独独未考虑到你的想法。”

 怀里的身躯总算停止挣扎。

 “虽然我也讲不出漂亮话,任性还糟糕,能说的只有,我喜欢你。”海未很郑重,细碎的音节掉下来,被安静吞噬了。

 “一直都很喜欢。没有变过,从来没有。”

 几句简短的告白固然无法融冰消雪,光凭这些,谁也不可能打动人。她深知如此,数秒等待似乎又让海未变成那么多年前,惧怕失败的初中生。小鸟的眼睛眨得很快,渐渐地湿润了些,这幅表情总让人联想到鹿,自晨雾缭绕之林里跃出来,轻轻巧巧,却也不缺乏力量。

 “这边也,喜欢你。”小鸟吸了吸鼻子,“真没办法呀。太突然啦,想好好回答都做不到,呜……”

 “别、别哭。”虽然对方只皱了眉哭了脸,海未也还是有些慌神,笨拙地呆在原地。总被抱着的南小姐终于拿到点主动权,轻手轻脚地转过身,再环住人脖子。

 “想吃水果糖啦。”朋友笑得高兴,像拿奖的小孩子,跑到家长跟前炫耀,扑扑地眨眼睛。

 犹豫了半天的家伙很没办法地勾着嘴角:“什么呀……”

 “也想接吻。”

 “就是说,接受我的告白了?”这话实在不正式,海未又补上句,“可以交往了?”

 友人装模作样地思考:“如果说不呢?”

 图书馆亮亮堂堂,抱在一起本就够令人难堪,更别提其他的。当准律师扳着人下巴亲上去时,这想法模糊地划过脑海,激起点微乎其微的羞耻心。园田小姐迟到很久地脸红了。

 “已经接吻了,就交往吧?”

 恋人软乎乎地笑,声音像团奶油,在六月暖融的阳光底下,烤得温热,稠而甜口,“好啊。不过,之前太突然,小鸟才会被吓到,现在可要拿回一筹!”海未没来得及反对,便给人拽着衣领亲上去,只觉得晕乎又害羞,脸红之至,快要冒出蒸汽了。

 逾越,逾越过头啦。反击似得再去吻对方额头,她能预测到,这场决斗算没完没了。亲吻好比挑拨,抚弄宛如进攻,幼猫般的轻咬胜过致命之箭,战士们约莫喝醉酒,胃中蜜液温热,头脑呢,喃声发出抗议,要求速速发起最后一击,定下赢家。

 肯定是小鸟输,但现在需再等等。海未咬了下她的侧颈,说:“还是晚上见面吧。人多,不合适。”后者鼓起脸,体温却已经升高,回到原位时满面绯红,只瞪着新晋恋人,连自个儿身上那枚牙印都忘了遮。

 心中那只猛兽倏地缩小,缩小,变为果核大小,卧在掌心,缠于指上,它蹦过来,大大方方地行个礼,优雅地说:再见。然后溶进身体里,如同河水汇入大江,陡然增加了些灵魂的重量。

 再见啦。海未也回话,现在我得应付另一只小兽,她的名字是小鸟,而我将以整个生命为代价,去交换她的未来。她要驯服我,我亦顺从于她。

 她们都才二十岁上下,这个年纪担得起无数溢美之词,担得起所有的展望。

 

 讨厌——。穗乃果愣生生把脸往书里摁,尴尬得双眼紧闭,要被俩挚友发现自己没睡,这友谊怕是难以维系下来。翼什么时候回来嘛,小领袖颇为委屈,伸手去摸口袋中的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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